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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实在可笑,胤禛早就疼得话都说不出了,上药怎么会不疼,他也没力气计较,趴着一声不吭,小太监则絮絮叨叨地说:“四阿哥您出点儿声,闷着热毒散不开呢。”
过了会儿又说,“奴才进宫晚些,没遇上当年的事,听师傅们说,德妃娘娘还在钟粹宫当常在那会儿,为了帮万岁爷平息朝廷上的事,硬是主动跑去慈宁宫求太皇太后责打,不知拿什么抽的,抬回去的时候半条命都没了,可师傅们说就是那一顿打,打出了太皇太后和咱们娘娘十几年的情分。四阿哥您可别记恨娘娘,做儿子的哪有不挨亲娘打的。”
胤禛痛得昏昏沉沉,哪里还听得进小太监说什么,从前小和子替他挨了打总是嬉皮笑脸说没事没事,他没吃过这苦头,而且小和子伤愈后仍旧活蹦乱跳,就真的以为没事,现在他才知道,最忠于自己的人,为自己吃了多少苦头。
一面可怜小和子,一面是满腔对母亲的愧疚,他被抬出额娘的卧房时,就已经看到她的眼泪,才知道比起心痛,皮肉之痛真不算什么,可是他太虚弱,出生以来头一次挨这么重的责打,很快就昏睡过去。
这一边,十三阿哥趴在岚琪身边,时不时伸出胖胖的小手给额娘擦擦眼泪,奶声奶气地说自己会听话会乖,不惹额娘生气,她的情绪已渐渐稳定,可转过脸看到还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垂泪的环春,没好气地说:“你这样,是做给我看吗?”
“额娘。”
十三阿哥被吓着了,软软地喊着岚琪,她才回过神,拍拍伏在身边的孩子,哄了他几声,便唤来乳母将十三阿哥抱走。
环春已经从地上站起来,虚弱无力地撑着一旁的椅子站着,岚琪没好气地说:“你从前打香月玉葵她们,手里可有劲了,今天就这几下子累成这样了?我看你都没用力气打。”
“主子若真不心疼,怎么还掉眼泪呢?”
环春低着脑袋,含泪说,“奴婢手都软了,四阿哥那么好的孩子,又不是什么天大的错,怎么就要打呢?”
“你们这样子,十三、十四早晚也要被惯坏了。”
岚琪说着硬气的话,神情却不见强势,反而央求环春把她放平,这样靠着一会儿,腰里头就吃不消了。
环春上前来伺候,岚琪看到她手掌虎口通红,微微还磨掉一层皮,脱口而出说:“磨得这么厉害,你下死手打他了?”
“您总算心疼啦?”
环春反是破涕而笑,把主子小心翼翼放平后,摸了摸自己的手说,“奴婢也不记得了,起先舍不得用劲,您骂了几句才稍稍用了力道,可是看到四阿哥抖,实在下不了狠心,可都打十几下了,后面再怎么轻也没用。”
“他活该。”
话虽如此,但做娘的眼底满是心疼。
环春则不解:“娘娘为什么非要打四阿哥?这事儿说出去,真没什么大错。”
她长长一叹道:“钓鱼这样的理由,谁都不会信,我打他是因为他撒谎,可都这样打了他还不肯说,我就知道不能再问。再者,我千叮万嘱不许他和太子牵扯上关系,他却闹出这样的事,我也不是真不让他和太子有往来,他们毕竟是亲兄弟,可别的人不会这么想,我打他是做给别人看的,免得人家背后泼他脏水。”
岚琪又伸出手拉了环春道:“胤禛不会记恨你,回头我就好好和他说,今天若非我不能起来,我一定会自己打他,幸亏是你,我还少些愧疚了。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我哪儿舍得呀。”
环春喘息着说:“奴婢的手还在抖呢,从前打香月时怎么就觉得解恨,刚才打四阿哥,魂都没了。”
正好香月和玉葵端了药进来,香月笑嘻嘻跟岚琪说:“娘娘,环春姐姐她从前打我,都是往死里打的。”
玉葵则推开她说:“主子,太子烧了,烧得很厉害,皇上让养在凝春堂请太后照顾,咱们四阿哥也不能疏忽,指不定还没出来。您可别再罚了,好歹等身体好了才行。”
岚琪担心太子,又叹她们:“小阿哥们长大后,可不许你们这样,往后我照样要管教他们的。”
几人都答应,侍奉洗漱吃药,环春也因哭得脸花而去收拾,在门外听几个小太监说:“梁公公不知哪儿去了,今天跟着万岁爷的是他徒弟,会不会为了太子的事,梁公公让皇上给裁了?”
环春也有些好奇,索性派一个人去打听,果然园子里找不见梁公公,她回头和主子一说,岚琪道:“是不是回宫去了?”
而此刻紫禁城长春宫里,宫女太监也在找人,一清早燕竹说去趟敬事房就没见回来,主子跟前的事也都是旁人张罗的,惠妃近来用惯了燕竹,自然在乎她去了什么地方,底下的人都问不出个所以然,只有派人去找了。
可是宫里找了一上午,敬事房没人见她去过,甚至宫里连见过她的人都没有,惠妃渐渐有些不安,心想着是不是被明珠找去了,她怎会想到,昨晚梁总管连夜回宫,一早派人守在长春宫外,叮嘱了不管什么时辰不管有没有人在边上,见到燕竹就抓,那么巧的是,她一清早自己不知跑出来干什么,几乎是上赶着叫人抓的。
慎刑司里有密室,是宫?
?没多少人知道的“阴曹地府”
,梁公公当年被师傅领来这里告诉他宫里头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吓得腿软几乎爬着出门,可一年年过来,他也学得心狠手辣,这会儿坐在一旁喝着茶,优哉游哉。
燕竹被捆绑在架子上,身上已经挨了好几鞭子,昏过去两次被冷水浇醒,现在已经奄奄一息,一旁火炉上横七竖八几把铁烙烧得通红,好像随时会被拿来炙烤她的皮肉,最后一点点坚持就快崩溃瓦解。
但见梁公公端着茶壶走过来,啧啧道:“燕竹啊,我们年纪也差不多,你可比我强,周周全全的人,将来什么事不能做,就是现下放出去了,嫁人生子都不难,我可给你一条光明大道走,但你若不肯走,我也没法子。”
燕竹粗粗地喘息着,人在绝境中会本能地想要自救,刚被抓来挨了几鞭子,她心想自己咬定什么都不知道人家就会放过她,但显然那不成,她被认定了知道些什么,而现在等待她的是更恶毒的刑罚。
边上一个面目猥琐的太监用厚厚的布包了一把铁烙拿起来往水桶里放,滋滋声里蒸腾起迷人眼睛的烟雾,燕竹惊恐地尖叫,一众人狰狞地大笑,一个太监上来扇了她一巴掌说:“梁总管问你的话,你可想清楚了?再不回答,就把你下面的肉烧烂了,咱们没了根的,也见不得你好。”
说着在她下身重重捏了一把,燕竹吓得两眼翻白,可很快被捏着下巴问:“说不说?”
燕竹凄惨地哭着:“我说……梁总管,放我一条活路……”
一个时辰后,梁公公才走出那“阴曹地府”
,外头的世界没有血腥没有哭喊号叫,他也卸下了阴狠毒辣的面具,长长舒口气,事情算是弄清楚了,终于能给皇帝一个交代了。身后跟出来一个太监,殷勤地将梁总管的帽子递过来,小声道:“大总管辛苦了,这就要回畅春园去办差?不然小的还预备好酒好菜孝敬您,您风尘仆仆跑一趟,好茶也没顾上喝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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