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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有人理她。
又是一个石头砸中了楚岫云,墨竹放声大哭。楚岫云的眼泪也跟着流下。她模糊的眼,看向了兴奋的妓女们,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想这么砸一回老鸨。那时候她才落到青楼,七岁?八岁?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老鸨手中狠戾的鞭子,甚至烙铁……她看着老鸨惩罚不听话的姐儿,惩罚不合她心意的姐儿,惩罚……因年华老去不值钱的姐儿……
烙铁压在肉上,会有一种焦香。耳边妓女凄厉的叫,老鸨肆意的笑。她在边上吓的差点尿裤子。就像那一年,刘永年凌迟思思,庭芳那般狠角色,都吓的抖如筛糠。楚岫云轻蔑一笑,那霸王还没见过活剥人皮呢,就那点出息,也不知怎么做的太傅!
墨竹扯住楚岫云的裤脚:“妈妈……”
楚岫云终于回过神,囚笼的卡口,卡的她无法低头,只能调整了一个角度看向墨竹,却是还是那句话:“走吧。”
墨竹哭着摇头,抓着楚岫云的裤脚,无助的哭泣着。
楚岫云用尽量大的声音道:“拿着玉佩,去京里找她。”
墨竹突然火起,冲楚岫云喊:“我不!她害了你!她害了你!我恨她!”
楚岫云咬牙切齿的道:“妈的难道我不恨!你个废物一个人就活不下去!”
本朝初立就禁止裹脚,良家子全都是天足。墨竹一双三寸金莲,到哪都能叫人认得出身份。没有强大的靠山,她不过是男人手里的玩物,大妇手中的冤魂罢了!难道她想向庭芳低头吗?她现在恨不能把今日挨的石头统统砸回去!废贱籍?你tmd想过贱籍怎么活没有?
一股恶臭袭来。街头有人大骂:“哪个疯子扔屎的!扔你mb!”
女声尖利的回骂:“关你屁事!”
“这是街道,不是你那下九流的妓院,要扔回你窑子里扔去!”
“我就扔了!我就扔了!你拿我怎样?”
一言不合,两边扭在了一起。争执开始升级,围观群众推搡起来。墨竹被人群带的狠狠一撞,幸而抓住了囚车的栏杆,才不至于倒下。有人从后托起她的后背,往上一送,她借力爬上了囚车。回头一看,是楚岫云的心腹婆子。
楚岫云也看到了熟人,轻笑道:“你也来了。”
婆子面色沉静,道:“送你一程。”
楚岫云道:“多谢。”
婆子笑问:“怕么?”
楚岫云苦笑:“我的腿在抖。”
墨竹站在囚车上,够着了楚岫云,她拨着楚岫云的头,艰难的用帕子替她擦脸上的污渍。
街上越混乱,婆子也登上了囚车,省的被混乱裹挟。
楚岫云突然笑了一声:“我这一辈子,有你们两个人送,也值了。”
婆子强忍着泪意,从怀中掏出一个酒囊,拔开盖子递到楚岫云嘴边:“喝酒!”
楚岫云就着酒囊的,大口的喝着。精酿的梨花白,醇厚香甜,半袋下肚,楚岫云赞:“好酒!”
婆子道:“我会把丫头带走的,放心吧。”
楚岫云道:“腿捡粗的抱。”
婆子道:“我知道。”
混乱规模增大,跑来闹事的妓女越来越多。站在求车上的婆子与墨竹跟着被砸的狼狈不堪。婆子心中暗骂知府无耻,妓女是恨老鸨,但绝无可能有这般组织!为了拍马屁,当真不择手段。
围观群众又有几个知道真相?人总是习惯性同情弱者,听着妓女们的控诉,都觉得老鸨该死。有好事的也加入了扔东西的队伍。婆子实在待不下去了,扣住墨竹的腰身,直把她扯下了囚车。
墨竹大喊:“我不!我要妈妈!”
婆子就地给了一巴掌:“闭嘴!走!”
墨竹死死抓着囚车呜咽。
街上的混乱出了知府的想象,王虎也是佩服知府的办事能力,听得人回报,为避面踩踏,即刻调遣兵丁维持秩序。囚车终于再次启动,墨竹的手被掰开。空洞的眼,已没了眼泪。茫然的看着越来越远的楚岫云,再不出声音。
锦衣卫出手,街面的秩序开始恢复。楚岫云等人被从囚车中放了出来,重新绑上了绳索。一个个的排着队,奔赴黄泉。秋风吹不走空气里的血腥,前面还有三个人……两个人……一个人……
楚岫云被压在台上,后背的木条被拔出。这一刻,一切的嘈杂消失,四周静谧到了极致。她的恐惧混合着恨意布满了身体每一个角落,全身僵硬如尸体。砍人的大刀夹着风而来,短暂的人生里的回忆,飞快的从眼前掠过。她看见了母亲的脸,那么遥远,又那么亲近。她在心里唱起了儿时的歌谣,一直在心里伴随着她长大的歌谣。她等着母亲来赎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原以为已经等到绝望,却在此时此刻,现自己依然还在等。等着熟悉的人,牵着她的手,永远永远的离开会芳楼,离开脂粉甜腻的烟花巷。带她回到儿时的屋子,能看见远处的青山,能听见近处的溪流;能捡到鸡窝里带着温暖的鸡蛋,能抱住抓了老鼠而归的大猫;能被人抱起,再次唱起那熟悉的歌谣。
大刀无情的挥下,就在最后的一瞬间,所有的感觉都奇异的消失了。
我希望我的来生,投在一个没有妓女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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