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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是孙荃遥远如彼岸传来的询问:“大人咱们是照常发落朱夫人吗?”
“以赎论白银赎罪,是从轻发落吧。”
裴训月回忆《大梁律》,轻不可见摇了摇头。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凿花砖,闪烁的光影里,李明香已经晕过去了,脖子上尽是扼痕。
挖眼金佛
(十二)刎颈
当夜,刑部的人,便押走了举人周充。
刑部主复核,重审京师百官徒流笞、杖、徒、流、死,五刑依次加重以上重罪案。周充虽通奸杀人,但有举人之名。大梁素重科举,轻易不杀文人。裴训月定了他绞刑。不过判词交上去,刑部怎样终论,现在还难定音。
经此一案,朱知府的仕途怕是断送。他也停止了嚎哭,一脸木相,不晓得方才是否假做慈悲。几房姬妾因这事变哀哀啼泣。太医匆匆赶来,给昏迷的李明香服下鹿角酒。
裴训月提起月白衣袍,在朱广弦无神目送下,跨出了朱府的大门。一道相送的,还有京兆尹孙荃。
“我先行回僧录司处理积案。多谢孙大人今夜雪中驰援,才得朱府一案水落石出。”
裴训月谦辞。
“哪里,我左右不过是个传话筒罢了。”
孙荃憾道,“靠大人严明才让真凶伏法。大人,我送送你。”
话虽如此。京兆尹可是个京城官场里的上下求全之位,而听说孙荃久居此位堪堪七载。何来稚笨,藏拙罢了。世人皆知李明香此案难判。烫手山芋,不如扔到裴家手里。
裴训月此番虽保了李明香不受刑罚,却没有保下她的名声,当众逼讯,算得上一点小小反抗。
毕竟,枉死了翠珠和小棠。
谈话间,二人已经走至僧录司门口。那面硕大的路鼓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夜色中边缘闪烁金光。鼓面留下斑驳的旧人掌印。裴训月盯着,忽然想起日前,翠珠奔来敲响这面鼓,随后走进僧录司,叽叽喳喳,讲自己被冤,无罪。三寸的红指甲翘起来,像一把子清透的玛瑙。
那竟是与她最后一面。
再敢争斗又如何?换不来性命的凭恃。
也许出身才是最大的凭恃。可李明香有了出身,却仍旧保不住儿子的安危,要拱手送到天津卫才求来无虞之全。
从僧录司往前望,长街后便是高可齐天的利运塔。修葺的工奴们汩汩转动水轮梯,往窟中更深处去。那儿伸手不见五指。
裴训月忽然觉得天地间有张巨大的网。只是从前她看不见。
“告辞。”
孙荃送到僧录司口,策马离开。诸人进了东厢房。木几上,摆着余下的案卷。红姑靠过来给灯添油,忽然间,裴训月握住了她的手。
“我想家了。”
她说。
红姑无言。一旁的林斯致亦沉默。伤感俱漫上心头。忽然间,一阵疾风刮过,众人觑那油灯忽明忽暗间,烛影好像小山重叠。案卷也被风吹得响动,哗啦啦翻过数页,刚好停在描摹化虚的死相那张纸。
微小的朱砂点在人像背后,以兆此处失血。
翌日。
裴训月起了个大早,叫红姑陪她去北坊东街一趟。
“作甚?”
“去寻金吾卫刘迎。”
裴训月道。
二人脚程都快,不一时便到了座素净小院前。一位貌美但并不年轻的妇人揉着惺忪睡眼出来:“请问寻谁?”
“金吾卫刘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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