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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桓宣眼里,又是另一番景象。怒火和着妒忌,烧得人皮焦肉烂,恨怒中转身举刀,向着谢旃落下。
杀了他。杀了他!
谢旃心中一凛。生平头一次从桓宣眼里,看见了对他的杀意,那样强烈,让他下意识地将傅云晚的眼睛捂得更紧,傅云晚觉察到了不对,想推开他的手,谢旃捂得更紧了:“绥绥,别看。”
桓宣紧紧盯着。绥绥。叫得真温存啊。他第一次听见这两个字就是从谢旃口中。他们到如今,还当着他的面握着手。抢来的就是抢来的,永远不可能变成自己的,但是如果杀了他呢?
已经死了的人,本来就不该回来。咬着牙吐着气,那刀,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不知谁的血顺着刀刃,无声无息,滴落在谢旃肩头。
谢旃闭了闭眼睛。闻到刀刃上的血腥气,许多往事一霎时晃过。他一生工于心计,却从没算到,有朝一日桓宣会对他拔刀。是他欺人太甚了吧,连他自己都知道做得太过分。“弃奴,我这就送她……”
话没说完,眼前刀光一闪,噗!刘止的刀落在了桓宣右臂上。
“住手!()”
谢旃大喝一声,可是已经迟了,有血花飞溅着落在他脸上,滚油一般,烫得人站不住,刘止挥刀还在往上扑,大叫着:郎君快走!⑹()”
捂着她眼睛的手无力地滑落下来,谢旃看见傅云晚苍白的脸,看见桓宣震惊的脸。
迟了。大错已经酿成,说什么都迟了。
当!大刀带着血花,重重劈在刘止刀上,刘止的刀脱手而飞,虎口震裂了,鲜血直流,刘止还来不及反应,桓宣第一刀已经重重落下,噗,从肩到胸劈开一条血口子,刘止闷哼一声斜飞着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桓宣收刀,眼前发着花,泛出虚影。很好。他不忍杀他,他们却还要杀他。那就来吧!
第三刀夹着血色向谢旃当头劈下,车子里突然冲出来一个娇小的身影:“不要!”
是傅云晚,她扑过来挡在谢旃身前,死死抱着他的手腕:“不要,求你!”
桓宣低头,看见她满脸泪痕的脸,她哭得那样厉害,满脸都是花的:“不要!求你,不要。”
那么方才,她去哪里了?抛弃他,背弃他们的约定,方才刘止要杀他的时候,她去哪里了?桓宣咬着牙,大手抓住了一拽一甩,将她甩在旁边,那刀再次落下,听见谢旃在叹息,他没有躲,依旧是从前那种平静低缓的调子,带一抹棕色的眼眸看住他:“弃奴,对不起。”
对不起,这一切,岂能是对不起三个字可以抹杀!愤怒嘶吼着往外翻涌,大刀悬在谢旃头顶,却是迟迟难以落下。
那些往昔,情义与背叛交杂着翻腾,让他这一刀如何落得下!
“不要,求你!”
傅云晚挣扎着又扑回来了,她身体那样娇小,根本挡不住背后的谢旃,可她还是极力挡着,“求求你,不要杀他,不要杀他。”
那么方才,她为什么不帮他?谢旃的命是命,他的命就不是吗?恨怒重又涌起,手中刀终是一拐,丢开了谢旃,桓宣一把拽起傅云晚:“走!”
走,回六镇,便是她再不情愿,便是绑,也要把她绑回去!
傅云晚踉踉跄跄被他拽起,捞起在半空。他胳膊受了伤,灼热的血滴在她脸上身上,又在冷风中迅速凝固成冰。他抱着她往马背上放,傅云晚在仓惶中回头,看见谢旃苍白的唇,唇边一点猩红,他又吐血了。
那些关于死亡的景象一霎时撞进脑中,那样清晰,几乎能看见冰冷的灵床上谢旃紧紧闭着的眼。傅云晚□□一声,无力地抓住桓宣的手:“我不能走,你放开我,我得去江东。”
便是此时在心脏再刺上几刀,也绝不能比这句话伤他更深。桓宣咬着牙:“你敢!”
“他病得厉害,求你,”
傅云晚到这时候,觉得害怕,觉得心疼,还有沉重的,不知因何而起的疲惫悲哀,压得人都要垮了,歪歪斜斜倒在他怀里,“他只能活十年了,都是我害的,求求你,你放我回江东吧,我得跟他走。”
混乱的
()头脑想不清,只有十年两个字跳出来,跳脱出环境,突然一下砸在心上。桓宣与她一起回头看向谢旃,他依旧站在原地没动,苍白的脸上一双眸子深得惊人,唇边染着血,胸前也是,可是这血,有几分真,几分假?
于恨怒中冷笑一声:“他的话你也信?你看看我是什么下场!”
一扯缰绳拨转马头,身后谢旃追出来几步又停住,咳得厉害,不得不弯了腰。傅云晚挣扎着回头,看见地面上大片的鲜血染透了冰霜。刘止的话突然响起在耳边,难道娘子这样狠心,连最后这十年也不肯让他好过吗?
脊背靠着的,是桓宣热烘烘的,温暖坚实的胸膛,他的胳膊横在她身前紧紧箍着,血还在流,染红她的衣裳,让她的心一抽一抽地疼。他的刀还握在手里,离她这么近。傅云晚忽地抱住,脖子凑上去:“你放我下去。”
桓宣在震惊中低眼,看见她红红的眼皮,她发着抖,手那样小,根本握不住那把大刀:“求你,放我走吧,我得跟他回去。”
桓宣恶狠狠地盯着她。并不是没有办法,她丝毫不懂武功,她力气那样小,连刀都拿不稳,他很容易就能出手制住她,甚至,轻易就能将她脆弱纤细的骨头拧断。
可她偏就能哆哆嗦嗦地拿着这把刀,用她的性命,威胁他。
“求你。”
傅云晚哀求着,手抖得厉害,刀刃不小心碰到脖颈,细白的皮肤上立刻就是一道浅浅的红印,桓宣一把拽走了刀。一刹那他的脸低得很近,一字一顿叫她的名字:“傅云晚。”
为什么?竟要用自己的性命逼他。就那么爱着谢旃吗?那么他与她这么多时日,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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