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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没有。
因为曾九又笑起来了。
一如当初在崖顶那般,她浑不在意地轻柔道:“随便你好了。”
十二
十二
马车走得很慢。
赶车的马夫李二是个上了年纪的哑子,从不与人打交道,却很会侍弄牲口。也不晓得曾九从哪里寻来的,但自打他来了,府上便只他一个马夫了。
这是一样很不得了的青睐。因为曾九有个持久而奇特的习惯,每日不拘早晚,她总会坐马车出游,绕城里城外走上那么一圈。这一圈也是慢悠悠的,通常要花费一两个时辰,换句话说,李二每日能接触曾九的时间,几乎同周世明差不多一样。
府上奴仆因此很艳羡这老哑子的好运道。
但周世明毕竟与仆人不同,他也很得曾九的青睐,不乏同她一并坐车出游的机会,因此他知道的比仆人多得多。
曾九喜欢让李二来赶车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是个哑巴。
不论想或不想,哪怕是在不得以的情况下,哑巴都是绝没有开口说话的可能的,因此也绝不会突然打扰到她——
曾九每日出游,并非如仆从所想般去赏景游玩,恰恰相反,在那一两个时辰里,她始终一言不发枯坐车中,不会同任何人说话,甚至不会动上一动——除非有人来找她打架。
马车里潮冷无光。
周世明端坐在车的一端,安静地浸没在湿重的昏暗中,聆听着曾九轻柔绵长的呼吸声。她倚坐在车厢最深处,仿佛一团漆黑阴冷的香气。所幸今夜家家户户挂了花灯,车行巷中,间或一晃灯火抢进垂竹帘中,会像一把斑斓的梳齿一样,忽地将她从头到脚一段段梳亮。
而光中,她正出神地凝视着窗格,脸上蒙着一层说不出的冷漠。
这冷漠也是很奇特的,它并非流露出的,甚至不像是一种可触及的情绪——更像是她本人已化作一场秋后的白雾,初遇时甚至并不很冷,但回过神来却已令人打了一个彻骨的寒噤。
这神情周世明是见过的,就如她乘车出游之时。
若非说曾九何时是可怕的,那或许就是当她如此的时候,就是此时此刻——某一瞬间,周世明甚至感到她不像是人,而只是一段非人的显化。
非人的美,也非人的可怕。
而后忽地一瞬,曾九眸中的光动了一动。她仿佛不知怎么回过神来,虽仍望着窗格,但那冷漠却也如雾般消散了,就像不曾出现过。
她适才在想些什么?
她总是在想些什么?
周世明不知道,也没有问。
他只轻轻拉开车壁上嵌的抽屉,挑出一支火折,欲将灯烛点亮。
曾九忽道:“你还怕黑么?”
她的声音仍带着懒洋洋的妩媚和促狭。
周世明的手一顿,顺从而平和道:“你不喜欢就不点。”
曾九又道:“你倒很在意我喜欢,还是不喜欢?”
周世明以不变应万变的回她:“确实在意得很。”
曾九似是笑了,一段柔软的红光恰从窗外淌入,抚过她花朵般微微翘起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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