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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一路向西,然后再向北,二十天之后,便到了金城,只要出金城,他们就离开了齐国。
詹茴以臣女之身出嫁,比不得公主,但因为这里的人都被孟昔昭精挑细选过,所以没人敢轻待她,更何况,月氏人也在这,谁会给月氏太子妃脸色看呢。
即便如此,詹茴也依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脾气,她对每个人都很好,从不惹事,安安静静的,让众人心悦诚服,自内心的想要报答她。
到金城之时,有人学着以前的规矩,在地上抓一捧土,然后存起来,以后就靠这个怀念故乡,詹茴身边的侍女劝她也抓一把,但詹茴摇摇头,没有这么做。
在金城的最后一日,詹茴躺在床上,许久都未睡着。
出了齐国,便是月氏的国土,齐国人等闲不得入内,齐国的将军,更是绝不能踏入一步。
若最后一日都没有见到哥哥,那以后,恐怕也难见到了。
心里转着这样的想法,快到天亮的时候,詹茴才闭上眼,睡了一会儿。
第二日,黄沙漫天,不过是金城的一个普通天气。
越靠近边境,越是如此,进入金城以后,曾经的秦大官,如今的秦员外,还过来看望了一下詹茴,明明没他什么事,可他留在了送亲队伍中,准备把詹茴送出齐国,然后自己再回来。
众人心知,像长公主那样、没几天就回去的情况,是千年才有一回的奇事,他们出去了,就是出去了,不会再回来了。
所以当月氏的国土近在眼前之时,所有人都变得沉默,行进的步伐也慢了,黄沙飞在众人面前,像是在给他们送行。
而由遥远处传来的马蹄奔腾声,直到近前,才被众人察觉到,他们惊愕的转头,看见为的一个人,威武昂藏,穿着带血的银甲,在黄沙当中策马飞驰,直到来到了队伍身边,那人猛地拉紧了缰绳,马匹高高跃起,出响亮的嘶鸣。
月氏人还以为是马贼,立刻戒备起来,而齐国人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欢喜的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家人。
“詹大将军!”
“是詹大将军!”
车驾当中的詹茴,听到这句话,她愣了一下,然后赶忙打开窗户。
外面,她的兄长一只手拎着缰绳,控制着马匹的踱步,同时紧紧盯着她的方向,隔着黄沙,她依然能看到詹不休的眼睛,那眼睛里仿佛有千万句话想说,但詹茴知道的,她的兄长,根本说不出口。
得知虚惊一场,是大舅哥前来送行了,月氏太子赶紧让车队停下,原地休整,他想去跟詹不休说几句话,结果被拦在外面,默了默,月氏太子没有打扰这兄妹二人,而是转身离开了。
但车驾当中,他想象的兄妹二人温情时刻,并没有
生,反倒是两个人坐着,冷冰冰的对峙。
詹不休问:“为何要嫁去月氏。”
孟娇娇哭闹不止都问不出来的答案,如今,詹茴只沉默了一阵,就回答了他。
“我不信任皇帝,也不信任朝廷。”
詹不休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所以你就要嫁给月氏的太子?”
詹茴:“对,这样有朝一日,若皇帝想要对你动手,你便有处可去了。”
詹不休怔了一下,然后怒吼出声:“我不需要你来为我图谋后路!”
詹茴沉默了片刻,说道:“那哥哥就当做,我是为我自己图谋后路吧。”
詹不休被她噎的说不出话,好半晌过去,他才重新开口:“你明知道,如今的陛下和崔琂不一样。”
这一点詹茴承认,可是詹茴又道:“如今不一样,不代表以后也不一样,伴君如伴虎,爹和先帝也有过君臣相合的日子。”
“那你又如何知道,月氏太子不会也变成那个样子?!”
詹茴:“我不知道。”
詹不休一愣,他看着自己的妹妹抬起头,像是有些无奈般,对自己浅笑了一下:“就当这是一场豪赌,哥哥的赌注在齐国,我的赌注在月氏,两边都能赢,自然皆大欢喜,只赢一边,那赢的那边,就是我们的退路,若两边皆输,便是天要亡我詹家。至少若真的走到那一日,我也曾尝试过,自可洒脱迎接那样的结局,而不至于像阿娘一般,以泪洗面,绝望自戕。”
詹不休愕然的看着她,他们二人的母亲,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子,他们几乎从不提起她,詹不休以为詹茴那时候年纪小,已经忘了阿娘是什么模样,没有想到,她记得,而且记的那么清楚。
喉咙里盘桓着许多的话,可这些话,他根本说不出口,最后他只能硬邦邦的质问:“你这样做,可考虑过祖父?”
提起祖父,詹茴脸上的浅笑渐渐隐没:“是阿茴不孝,在家中时已给祖父磕了头,凡事就是如此,顾此便要薄彼,祖父说不怪我。”
詹茴垂着头,声音十分平静,可她几乎就是詹不休养大的,詹不休知道,她越这样,心底越是不平静。
他妹妹是个不会哭的闷葫芦,哪怕心里有委屈,别人也没法知道。
詹茴没有对他说完全的实话,她隐瞒了一部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嫁去月氏有诸多的风险,她又何尝不知,在答应之前,对于那些风险,她必然是已经再三的考虑过,并做出了相应的对策,这些对策可以让她与齐国割裂、与詹家割裂,无论如何,承受后果的,都只有她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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