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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安王又是个刚直的性子,心里只有江山社稷,容不下勾心斗角,他总说大厦将倾,时不我待,他勉力匡扶社稷,尚且不能阻止大唐江河日下,又哪里还顾得上与宵小之辈虚以委蛇?”
“这些年,安王行事果断,不惧流言蜚语,有时候为了惩治贪官污吏,甚至不惜大开杀戒,这就让他看起来太过强势,像个十足的权臣。。。。。。关键是,安王的名声太好了,威望也太重,所以皇帝猜忌,众臣忌惮,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说到这,宋娇苦涩一笑,眸子转冷:“我们劝过安王,刚则易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然而安王心里只有国家大事,他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他是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真的顾不上。。。。。。庞勋作乱时,朝廷原本无意让安王领兵平乱,是那些领兵将领太过无能,被庞勋打得找不着北,皇帝才被迫让安王出面。”
“彼时不只是我们,安王都预料到了,那回去淮南,哪怕能平定庞勋,只怕也回不来。但我们依旧心存侥幸,希望皇帝不要自毁长城,希望那些大臣们以大局为重。。。。。。我们高看了皇帝和那些大臣。。。。。。天下人都说,安王生社稷死社稷,真的没有说错。”
李晔默然片刻:“在那种局面下,众人心灰意冷,的确不足为奇。”
宋娇看着瀑布下的清潭,出了会儿神,大抵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半响后才艰涩道:“安王死了,我们这些被安王亲信的人,自知不会被朝廷放过,更知道不会有人替我们说话,所以只能散入江湖。饶是如此,这两年,众兄弟也是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到现在,没剩几个了。”
李晔抬头看了一眼三清观的方向,缓缓道:“所以宋姨跟道门走到了一起,大抵对道门想要颠覆皇朝的意图,也是支持的吧?”
宋娇咬牙道:“这样的朝廷,忠良罹难,奸佞当权,已经烂到了根上,还有什么存在下去的必要?”
李晔不置可否:“所以道门知道八公山之役的秘辛,也是宋姨跟他们说的?”
“不错。”
宋娇坦然承认。
李晔沉默下来。
在方才的谈话中,宋娇一直称呼李岘为安王。
而现在,李晔才是大唐的安王,李岘已经是老安王了。
这说明宋娇对李岘的忠诚,已经深入骨髓,并且对他极度敬重。
李晔心生物是人非之感。
他是皇朝亲王,还将继续在皇朝的体制下行走。
而跟道门走到一起的宋娇,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至少,短期内是这样的。
这两年来,李岘昔日的门客,包括宋娇在内,无人到长安去找李晔。
他们不会不知道,李晔处境艰难。
大抵,这些人一直都是忽略李晔的,因为他之前不能修行。
不能修行的世子,跟那个光芒万丈的安王相比,未免太过不堪。
宋娇等人既已心灰意冷,且不将李晔看在眼中,也就不会有保护故主后人的想法——他们自身难保,就算有这个想法,只怕也很难做到,冒然到长安去,恐怕还会害了李晔。
李晔不知道,这两种心理,到底哪种才是真相。
于是他问宋娇:“宋姨接下来有何打算?”
宋娇反问:“你有何打算?”
李晔目光坚定:“父亲的仇要先报。”
宋娇没有迟疑:“我帮你报仇。”
李晔一怔:“宋姨愿意跟我走?”
宋娇飞了李晔一眼,“你这小鬼,我若不跟你走,你如何走得出这牛山?”
李晔心头一暖。
宋娇站起身,瞥了瀑布顶端一眼,彼处,圆月静悬,百尺瀑布,如从月宫倾斜。
然后她看向李晔,眉眼如刀,红唇似血,紫袍无风自动:“昔日,我与安王并肩而战,浴血为同袍,患难为手足,平过乱兵守过国门。也曾纵横敌营如履平地,取敌将级如探囊取物。今夜,我也想看看,你这个新晋安王,是否能让我再见当年。”
这一刻,美人如剑。
李晔站起身,抬头看向瀑布顶端,彼处,有人迎风而立,背枕皓月,手持利器,衣袂飘飞,如天兵下凡,似仙人降世。
年轻的安王眉目依然:“沙场喋血,不敢让同袍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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