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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失忆我大概也不会记得,”
薛宴惊想到归一的做派,摇了摇头,“杀了就杀了,多少口人又与我何干?”
“……”
“这狂劲儿倒不像假的。”
“别磨磨唧唧的了,自到这破地方,就没有一件痛快事!”
又有一只绵羊站出来,“半年的羊毛,我给你了!”
“多谢。”
“算了,我是管不了你们了!”
长毛绵羊跳脚,“爱怎样就怎样,将来发现被骗了,别哭哭啼啼地后悔便是!”
薛宴惊看向群羊:“我讲起鬼界巨树时,你们脸上露出的都是纯然的关切,纵然已经不在三界之间,你们仍然关心故乡存亡。那里有你们的亲人友人、师弟师妹、一手教导的徒儿,若有朝一日,他们飞升至此,你们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像如今的你们一样低头俯首吗?”
“有什么不能?”
长毛绵羊怒道,“我们能吃的苦,他们为什么不能?!”
这一回,羊群中显然有不少人不大认同他的话。
“我们飞升前,也都是天之骄子,有着卓越的才华和天赋,有着高远的志向和抱负,如今却要像一只只软脚羊般任仙界摆布,凭什么?他们可以任意折断我们的傲骨,妄想把我们当作羊群驯化,却不付出任何代价,又凭什么?”
薛宴惊继续煽动,“我们做修士时,尚懂得怜惜凡人,尚要接受师门的任务去斩妖除魔扶助百姓,可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又做了些什么?”
“……”
“我不知道你们是真的相信仙界是在‘考验’我们这种说辞,还是没有别的办法来熬过这段痛苦的时日,只能用这个现成的借口来安慰自己、麻痹自己?”
薛宴惊问道,“我想知道,你们进入这安乐之地时,浮现在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究竟是什么?”
最先开口的是温文梦:“失望。”
一旦有人带头,其他人也打开了话匣子:“没错,是失望,仙人的品性原来也不过如此。”
“感觉来了这里以后,自小所学的一切都被推翻了,师门教导我们锄强扶弱,”
又有人继续道,“而仙界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要弱肉强食,并且我们才是弱的那一方。”
“没错,我才不信他们把我们变成羊是存着什么好心思!”
“在凡间时,只听说过把百姓变成动物戏耍的鬼族,如今到了这里,大家却要不停为仙人找补,才叫可悲。”
也有人吟起了一句诗:“暮年甘散诞,壮志久消磨。自媿今摩诘,谁怜老伏波……”
“……”
薛宴惊继续道:“我知道,我所立下的承诺,像是一句漂亮的空话,我并不确知仙界是什么模样,也许我带着满腔的壮志,一上去便会死在那里。但至少我还有满腔的壮志,我恳求大家,让我在失
去它之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尽我所能,为后来者开盛世太平!”
这话说出口,薛宴惊自己都觉得听起来实在有些自大,但毕竟她骨子里就不是个特别谦逊的人,不过话说回来,谁能指望一个曾经百战百胜无敌于天下的家伙谦卑恭顺呢?
若换旁人站在这里,大家真想反问其一句,你有几分的把握?凭什么在我们面前放下这些大话厥词?
但归一魔尊的名声多少还是有些作用的,无论如何,她都已经是大家当中,希望最大的一个。
“好!”
有人主动站出来,“我的羊毛你尽管拿去!”
“我的也是,顺便说,当年你灭仙梦泽的事,我一直支持你。”
“我的也给你,去吧!”
“……”
大多数绵羊仍在沉默,也许在这里待得越久,就越麻木。
好在薛宴惊要的只是十年份的羊毛,你出一年我给半载,很快就凑够,大家把毛发揉在一起,披在她的身上。
她披着沉重的羊毛,就像披着大家的希望,离开前,给众人留下了一句承诺——
“宁身死,不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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