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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王知府一听这话,忍不住挑起了眉毛,向旁边的徐佐领看去,那徐佐领道:“是吗?快呈上来看看。”
说着使了一个眼色,过来两个兵丁脱下致庸的鞋,掏出一个蜡丸,小心剥开,取出关文,递了上去。徐佐领先接过一看,脸色一变,上前向王知府耳语了几句。王知府想了想,惊堂木一拍,道:“退堂,待本官将关防验明真假后再做定夺。来人,将一干嫌犯暂且收监关押。”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喊冤,仍旧被拖了出去。
致庸在牢中乱草上坐着,定定神道:“你们想想,这是什么道理。”
高瑞道:“天哪,莫不是那个昏官看上了咱那一百二十船茶砖吧?!”
致庸还没有回答,只见一个狱卒凶神恶煞地走进来,大喊道:“不准说话!同案嫌犯不准串供,找打啊!”
众人吓了一跳。半晌,那狱卒才骂骂咧咧地走开。长栓悄声安慰众人:“我说也别太紧张了,没准明天就会放了我们呢,虚惊一场吓着自己可不合算啊!”
铁信石冷笑道:“你就这么相信现在的官?”
致庸想了想道:“胡大帅眼下署理湖广军政,见了胡大帅的关防,于法于礼,这位知府大人都不应该置之不理吧!”
他向茂才看去,茂才深深地注视着他,叹口气,道:“既来之则安之,明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下众人都不说话了。
是夜,不独致庸等人在千思万想,王知府与徐佐领也正在犯难。那关防其实用不着多看,就知道是真的了,但正如高瑞说的那样,两个人想来想去仍旧舍不下那一百多船茶砖。徐佐领眼睛乌溜溜地转着,劝道:“大人,那可是几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您就是做几辈子知府,也挣不到这些银子!”
王知府转眼看见那份关防,忍不住心头打鼓:“别人的关防可以不当真,可,可这胡大帅的关防如何敢不当真?你知道他新近刚得了一个什么雅号?”
徐佐领一愣,摇摇头,王知府用手在脖子上一抹:“胡剃头,懂吗?就是这意思!”
那徐佐领一哆嗦,转眼神色又狰狞起来:“那又如何?胡大帅日理万机,不见得会记得这一伙商人。我们快刀斩乱麻,利落地把这帮人结果了。即使日后追究起来,我们也可以给他来个一问三不知,说根本就没见过这批人!”
王知府沉吟半晌,又看了一遍关防,将其掷于桌上,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这个人,向来不怕报应。这关防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就不认这个账,看他怎么办!”
徐佐领大喜:“今天就把这伙人杀了?”
王知府摇头:“偷偷地杀肯定不行,知道这事的人毕竟不少。我们接着审,逼他们承认通匪,若不承认,板子可以下得重点嘛!”
徐佐领当即醒悟,狞笑道:“明白了,还是大人高明啊!”
第二天清早,王知府甫一升堂,就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乔致庸,不但通匪,而且伪造关防,来人,大刑伺候!”
他话音刚落,立刻拥上一帮衙役,对致庸他们动刑。
几棍之下致庸大声惨叫起来:“冤枉,冤枉啊!你这大胆狗官,看了胡大帅的关防,为何还不放了我们?”
那徐佐领向执棍的衙役使了个眼色道:“乔致庸抗拒不招,还说胡话,给我往死里打!”
立时只见大棍齐下,血肉横飞,茂才在一旁挨着棍子,一看打致庸的架势,不觉大为心惊,赶紧向致庸使眼色,一边喊道:“我们招,我们招了。”
王知府道:“乔致庸,你承认通匪?”
致庸头上豆大的汗珠落下,赶紧点头。一衙役拿着供状,让致庸在上面画押。
当夜监室内,他们个个都被上了最大号的脚镣手铐,面朝下躺着,以减轻臀部的疼痛。寂静中高瑞突然道:“这狗贪官哪里相信我们真是通匪,他就是想把咱们屈打成招,押赴刑场,‘咔嚓’一声抹了脖子,人不知鬼不觉把东家的茶叶变成他的!”
半晌,长栓道:“这回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再出现一个刘黑七救我们一命。”
众人一时无语,致庸突然激烈道:“不管是在老鸦山上,还是在武昌城内,我一直对刘黑七说,他的路错了,可这会儿想来,也许是我自己错了!”
茂才沉沉地看他一眼。致庸继续恨恨道:“像这种是官皆贪、冤狱遍地的世道,是该有人反一反、闹一闹了,不然非但没有普天下小民百姓的活路,就连我这样的实干商人,也会没有活路!”
长栓看看致庸,出声劝道:“东家,小声点儿。”
致庸冷笑道:“人到这种时候,还那么小心干什么?有句话我一直不想说,现在我们死到临头,说说也无妨了!其实我在武昌城中看到的那些长毛,不过是些被世道逼得无法活命的小民罢了,这些人但凡有一口饭吃,也不会造反!可现在他们反了!”
茂才叹了一口气道:“东家,你到底想说什么?”
致庸道:“我想说,这不能怪他们,要怪那些治天下的人!他们身居庙堂,锦衣玉食,却放任天下的贪官如此荼毒百姓!这次长毛造反,虽然闹得商路断绝,天下骚动,可他们这一闹,至少给朝廷敲了个警钟!”
茂才道:“真可惜,你这些话像胡大帅这样的朝廷栋梁是听不到了!”
致庸恨声道:“即使胡大帅听不到,可是上天能够听到。古人说得好,天道无私,天无私覆,地无私载,这样的贪官,是该铲除干净!”
茂才道:“东家,人还是活命要紧,当务之急是我们要自救。这个狗知府想杀人灭口,白天我提醒你承认通匪,只是不想让他们当场打死你!要紧的是眼下必须有个人马上从牢里逃出去,给胡大帅送个信,能救我们的人只有他了!”
致庸想了想,扭头去看铁信石。很快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铁信石的身上。铁信石点头道:“既然大家信得过我,我现在就试试。”
致庸挣扎着爬过来,沉沉道:“铁信石,就靠你了,我们这些人的命并不值什么,可要是我们不能活着出去,就再不会有人相信这条茶路能够疏通了!”
铁信石凝视着他,接着点点头,开始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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