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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駕娘子卻是見多識廣,在三郎還未來前,其實就已經想到了,喃喃說:「就算她現在不宣揚,不保證她將來也不宣揚。萬一日後成了婚,事情再抖露出來,那就算生了兒子也不能過繼,到時候便宜了底下妾室,還有什麼臉活在這世上。」
所以思來想去,這個方法最穩妥,區區一個小女子,性命在他們眼裡無足輕重。
盧駿道:「不就是個醫女嗎,交給我就是了。」
盧憐卻有些擔心,「她如今奉命,給宮中娘子們看診呢。」
「那又怎麼樣?」盧駿道,「走路摔死了,喝水嗆死了,都是個死法,誰還能擔保醫女長命百歲?只要做得乾淨,宮中才懶於過問。」
這樣說來,就可以放心了。盧憐長舒了口氣,起先還擔心是不是太過於心狠手辣了,但再一想,自己實在很欽慕小馮翊王,之前與窮書生的海誓山盟,在街頭驚鴻一瞥後,全都拋到了腦後。良禽擇木而棲,人活著,攀上高枝是共同的目標,去問問建康城中的女郎,哪個不是這樣想。
只不過這件事,要想得手有點難,女子不像男子,外面走動頻繁。她沒有交際,沒有應酬,難得接診出門,也是看過病後即刻回去,從不在外逗留。
南弦那廂,並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還是照舊替人看病。今日看過一個白駁風病,將要申正前後才閒下來,心裡記著唐隋的複診,便讓人套了馬車,往清溪跑了一趟。
再見唐隋,他的臉色好了很多,再不是青灰色的了,手背上的水痘也消退了,只余幾個撓破的疤,像被線香燙過的一樣。
診一診脈,脈象和緩,至少熱毒暫時被控制住了,但仍有氣陰兩虛的症狀。南弦道:「上回的藥見了成效,這回我再調一調方子,加上桑枝和知母,降火通經絡,吃上七劑,咱們再看療效。」
唐隋半躺在胡榻上,言辭里滿是感激,「早前我得病,那時就在想,若能讓於真替我看一看,或者還能留住一條命。無奈那時候和建康斷了聯繫,也不敢隨意給你阿翁寫信,只好生忍著。後來來了建康,你阿翁又不在了,總是天意吧,我也不想再治了,沒想到雁還找到了你,合該我陽壽未盡,真要多謝你。」
南弦笑了笑,「我的醫術尚不精進,暫且只是控制住您的病情而已,若想根治,還得花些力氣。不過您放心,我家阿兄從南地回來了,他的醫術比我高明,屆時讓他來為您診治,或許只消幾劑藥,就藥到病除了。」
美好的願望值得去相信,唐隋緩緩點頭,又抬眼望了望她,「我記得於真同我說過,待你們長大,要讓你們結成夫妻,我沒有記錯吧?」
南弦紅了臉,訕訕道:「是有這麼回事。」
唐隋顯得很遺憾,嘆息道:「好是好,卻也斷了人的念想啊。」
南弦正要開方子,聽了他的話,回身笑道:「唐公說什麼?斷了什麼念想?」
唐隋抿唇笑了笑,「是我胡亂惆悵。前幾日雁還回來同我說,皇后與何夫人推舉的女郎,都不合他的心意,我在想,若是推舉的女郎換成你,想來他就沒有異議了。」
南弦聽得莞爾,「唐公說笑了,我比他大,他每每喚我阿姐呢,哪能往那上頭想。」
唐隋卻並不死心,「你們只差三個月,他都與我說了。」
南弦沒當真,開罷方子收拾起了藥箱,笑道:「三個月也是大,我心裡一直拿他當阿弟看待。」說完替他掖了掖薄衾,囑咐他好生療養,自己便退出了上房。
仰看看天,不知怎麼烏雲密布,像是要下大雨了。八月里的天氣,總是讓人拿捏不准,前一刻還日光刺眼,後一刻忽然就天昏地暗了。
神域不在家,傖業上來挽留,「眼看大雨就要來了,娘子還是等雨過了再走吧。」
可是天色漸晚,一場雨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等雨停,恐怕天都黑了。
南弦覺得不便,還是趁早回去的好,婉拒了傖業的好意,「這裡離查下巷不算遠,走得急一點,很快就到了。」
傖業見留不住,只好將人送上馬車。
南弦原想著復個診就回去,因此沒有帶婢女,只讓鵝兒駕車送她來。登上車輿就吩咐,讓急急趕路,最好能在大雨之前到家。
鵝兒應了聲好,甩起鞭子一抽頂馬,馬車發足奔了出去。沿著邊淮列肆往家趕,誰知走到清溪中橋的時候,忽然有個人竄出來攔住了他們的馬車,驚得鵝兒趕緊勒韁,頂馬嘶鳴,把車內的人都嚇著了。
「瞎眼的殺才,往哪裡闖,不要命了!」鵝兒叫罵不止,「真該碾平了你,讓毒日頭把你曬成人干!」
但那個攔車的人並不理會他的惡言惡語,上前敲打車門,問:「車內可是向娘子?小人是太常丞府上家僕,我家小娘子依著您的方子每日貼耳豆,今日不知怎麼,忽然口吐白沫,痙攣不止。我家夫人急令小人來找向娘子,小人已經往府上去過了,不曾找到娘子,只好在半路上候著,盼能遇上娘子。」
南弦覺得莫名,怎麼貼耳豆能貼出這樣的症狀來。但她前陣子確實接診過太常丞家女郎,便不疑有他,忙道:「你在前面帶路,我即刻過去看看。」
那家僕應了聲,翻身上馬,邊走邊道:「鄙宅在西籬門外石頭津,請娘子隨我來。」
南弦以前並不知道太常丞府邸在哪裡,太常丞娘子每回都是登門看診,沒什麼急症,並不需要她出診。說在西籬門外石頭津,只覺得有些遠,已經在西城之外了。但醫者父母心,南弦一心記掛著麗則的病症,並沒有考慮那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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