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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着沙发盘腿坐下,放在一旁的手机毫无动静。她在心中挣扎,要不要去找阿姜,又
该如何开口。
想起刚刚她与任临树的距离那样近,他也没有认出来她。这么多年过去,她和他各自都有莫大的变化,他更是从温暖澄净的少年变成心机重重的利益至上者。他能够为了争夺养父的遗产而改动遗嘱。
他恐怕早就忘了当年那个站在黄昏的天桥上,倔强地等待他的女孩了吧,也忘了他们在福利院时的约定。
尽管外界对他进行多方爆料,却仍旧没有抓拍到具体形象。
阿姜说,他还和周得晚的妹妹周深信传出了恋情绯闻。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周深信就是当年和任临树一同被商协慈善活动领养的“便当”
。
之所以称为“便当”
,是在福利院时,院长给取的。当年年仅四岁的周深信被社工发现时,连续饿了多日,正趴在一家便当店的馊水桶里捡客人吃剩的便当。周深信这个名字,想必是被周家领养之后重新取名的。
时光仿佛一下子倒退回十四年前。
那年她才十三岁,但在福利院这个大家庭里,她算是个老人了。和生活在这里的每个孩子一样,她也有个特别的称呼,叫“鹊鹊”
。
六岁时,她被院长找到,正在各处的垃圾站翻找废弃的瓶子。肩上背着一个白色蛇皮袋,里面装了几十个玻璃啤酒瓶,一毛钱一个,可以换好几块钱。因为她固执地不愿丢下那半袋酒瓶,于是扛着半麻袋酒瓶上了福利院的面包车。
车在福利院停下
,她下了车,蛇皮袋里的啤酒瓶跟着“砰砰砰”
滚落一地。
一旁树梢间的喜鹊被惊得上蹿下跳,叫个不停。
这个画面定格在胶卷里。
她身上唯一的一张照片,日期显示拍摄于她出生的第二年春天,婴孩时期的她捏着一个风筝,母亲在左,父亲在右。照片的右下角有两行清秀的小楷字:余生两岁。我与叶庄言相识第四年。
这张照片是她身份的唯一证明,却也是她最深的痛楚。她没有把照片交给院长,也没有给任何人看过,更没有说出过自己的名字。
叶余生默默接受了“鹊鹊”
这个称呼。她就像漂浮在岁月里的一粒尘埃,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该去往何处。所谓的姓氏和名字,皆是生养父母所给的,像她没有父母的孩子,何来资格有名有姓。
有关母亲的记忆,都是一些零碎的片段。她和母亲在一个废弃的土坯房里相依为命,漏雨、老鼠乱窜、蜒蚰爬得到处都是。胆小的母亲会在深夜哭哭啼啼,惊惊颤颤的。
“妈妈,不怕啊。。。。。。老鼠来了,咬我就好了,不咬妈妈。。。。。。”
她搂着母亲的头,小手轻轻拍着说。
母亲是师范高校的女学生,父亲却是社会上的游手好闲之徒,这从是一开始就是不可能会有结果的感情。在她两岁后,所谓的父亲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人说是犯了重罪被抓进了监狱。母亲中途辍学,独自抚
养她,直到母亲过世,也没有见到父亲一眼。这些都是她幼小就根深蒂固的记忆。
她无法原谅那个逃避责任的父亲,更无法理解抛下年仅六岁的她而自杀的母亲。
母亲死去的当天,她还给母亲倒水喝药,以为母亲只是普通的感冒,吃了药,睡一觉就会好起来。可直至天亮母亲都没有醒过来,一摸,已全身冰凉,气息无存。
从那天起,她就害怕和别人睡一张床。甚至成年后,和阿姜躺在一起,夜晚她也要醒很多次,侧耳听阿姜的心跳声,她好怕身边睡着的人会永远也醒不过来,弄得后来阿姜都不敢和她一起睡觉了。
而第一次见任临树,也是像今晚这样的台风夜里。
便当睡在她的下铺,用脚踢了踢上铺的床板,说:“鹊鹊,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听院长说,等会儿要进来一个新人,也是个孤儿,他妈妈不久前病死了,他一个人办了妈妈的后事,只比我们大两岁。我看过照片,长得很好看。”
她翻了个身,随口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没人要。”
“那可未必,模样好的,被领养的概率就会大些,说不定就被那些有钱又生不出孩子的人给领养走了呢。”
便当话里的意思,其实福利院的每个孩子都清楚,所以便当每天晚上都偷偷用吃饭时剩下的牛奶和黄瓜敷脸。
每周都会有人来办领养手续,不过年龄越小、越聪明伶俐
的孩子被领走的机会就更大一些。她迟迟未被领养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她的年龄。而便当则是一直在等家庭条件好的养父母出现。
她没有再反驳便当。曾在院长的档案表里,偷偷看到,便当的父母是双双死于一场斗殴事故中。福利院里的孩子,要么是被遗弃,要么是家破人亡。
凌晨时,外面有了动静,她见便当睡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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