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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菡想了整整一个下午,然后吩咐张妈把闹着要上吊的翠儿带进来。
哭肿眼睛的翠儿进门时,张妈喝道:“没脸的东西,见了太太还不磕头?”
玉菡看了一眼张妈,打发她先下去了,接着和颜悦色道:“翠儿,今上午的事,我不怪你,也不怪长栓,要怪就怪我和二爷,是我们该给你和长栓赔不是。”
翠儿跪在那里,闻言一惊:“太太这么说话,我和长栓怎么担待得起?”
玉菡轻叹道:“当然是我们的错,我们早知道你和长栓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而且你们都这么大了,二爷这几年大不顺,没能为你们操心,这事本该我来操心,我也动过心思,可何家那里翠儿,你若要怪罪,就怪罪我!”
翠儿听她说到这些事,心中更是难过起来,当下磕头道:“太太要这么说话,翠儿就更无地自容了!”
玉菡搀她起来,道:“二爷刚刚特地打发人来关照过了,我打算明天就去榆次何家,亲自为你和长栓向雪瑛妹妹求亲,你瞧,我连礼都备好了!”
说着她让翠儿看身边桌上的礼盒。翠儿大为感动,又趴下去磕头。玉菡连忙搀她:“好姑娘,为了自己的心上人,有胆量跑出来,我佩服你!你放心,这次雪瑛表妹她是点头也得点头,不点头也得点头,因为你人已经在我们乔家了!”
翠儿哭道:“太太这么做,就是救了翠儿,今生今世,翠儿甘愿为太太当牛做马!”
玉菡一点点地帮她拭泪:“好姑娘,别哭,打今儿起,你要笑,好好地笑!对了,笑一下给我看!”
翠儿不由得破涕为笑。玉菡见状叹道:“瞧,你笑起来多好看。”
玉菡第二天就去了榆次何府,她料得雪瑛不肯轻易让翠儿出嫁,但没想到见面一谈,雪瑛竟然比她想像的还要固执,这固执已经远远出乎常理,数次让玉菡脑中闪过“另有隐情”
四个大字。此念一起,玉菡不禁心慌,忍不住和心头埋藏的一些疑惑,一些不敢去想的猜疑联系到了一起。
雪瑛在主位坐着,脸色阴晴不定,而客位玉菡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都心头翻滚。半晌雪瑛又酸酸道:“表嫂说的话自然是对的,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伦的大道理。要翠儿嫁给长栓,不是雪瑛执意不肯,只是有一件事表嫂还不知遭。翠儿这两天不见了,她好像是瞒着我这个主人,偷偷地逃匿了,我刚刚让管家把呈子递到县衙里去,要捕快在我们周围几个县缉拿呢。表嫂不用着急,等衙门里把人找到,连同私自藏匿逃失人口的窝主一块逮起来判了罪,咱们再说翠儿和长栓的婚事好了!”
玉菡想了想,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妹妹,翠儿并没有走失,她昨儿到了乔家,现在就在乔家住着。陆氏今天来,一是来为她和长栓求亲,二也是代翠儿向妹妹求情,求妹妹看陆氏的脸面,饶了翠儿偷逃之罪。”
雪瑛没想到她竟然坦言直承,当下猛地站起,也不看她,压着怒气冷冷道:“好!很好!表嫂出身大商家,规矩比雪瑛懂得多,那我正好要请教了。表嫂,若是你们家的丫头瞒着主家私逃后被抓到了,你会给她一个什么下场?还有,如果找到和这丫头私自串通,将她勾引出去又藏匿起来的窝主,你们家会怎么办?”
玉菡一愣,还未作答,却听雪瑛已经对着外面喊话吩咐道:“胡管家,翠儿这该死的丫头的下落找到了,她就藏在乔家,乔家太太这会坦承是窝主,你快拿上我的帖子去县衙,让他们去乔家拿人!”
在外间伺候的胡管家应声跑进,看看她,又看看玉菡,十分为难。
玉菡一见雪瑛这个做派,当下也不客气了,站起亢声道:“且慢!妹妹一定要捉拿藏匿翠儿的窝主,那也不用到别处去,我就是那个窝主,翠儿逃到乔家去的事,也是我勾引的,和别人一概无干。胡管家,你们太太一定要拿人,你就不要愣着,快去榆次县衙,让他们就到这里拿我!”
说完玉菡又稳稳坐下,神情平静。雪瑛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胡管家赶紧打圆场道:“太太,乔太太,咱们两家是至亲,我们太太刚才说要衙门去乔家拿人,那是一时被翠儿这丫头气坏了,也就是那么说说!乔太太刚才说自己是窝主,也是气话哎,两位太太,咱们都是自己人,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咱们胳膊肘打断了往袖子里揣,自己把自己的事私了算了。太太,翠儿跑到乔家去,那是她小孩子一时糊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只要乔家平平安安地把她送回来,事情就过去了。等她回来了,您怎么责罚她都行;乔太太,我们这边这么答应了,你们那边也办得漂亮点吧,今天您回去,就打发人把翠儿送回我们府上来,路上千万别再出了什么差错两位太太,我这个主意行不行?”
不料他话音未落,玉菡已经斩钉截铁道:“不行!”
雪瑛一惊,回头怒道:“胡管家,你少跟她废话!你那个办法,别说她说不行,我也不答应!我定要追究到底”
一听这话,玉菡也站起来,哼一声道:“好啊,我看你如何追究到底。翠儿现在已经在乔家了,我今天来见雪瑛妹妹,说是替长栓和翠儿求亲,不过是给你一个面子。既然妹妹你不想要这个面子,那我也没什么说的了。我回去了,明天就给长栓和翠儿办喜事!”
说着她起身就要走。胡管家眼见说僵了,但在一旁只能干着急,对玉菡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雪瑛怒道:“陆玉菡,你你也太欺侮人了!你给我站住!”
玉菡停住脚步,回头不卑不亢道:“怎么,妹妹还有话说?”
雪瑛心里迅速盘算着,换了个念头道:“既然表嫂说要给雪瑛一个面子,雪瑛也就要了这个面子。不过表嫂索性把这个好人做到底吧,翠儿在我心里,不是一个平常的丫头,她从小服侍我,没爹没妈的,就是要嫁人,也不能这样嫁,表嫂今天既是来为长栓求亲,就该知道求亲的礼数,问名、纳吉、纳征、纳彩,一样都不能少。而且出嫁以前,她一定得回到何家来,让我体体面面地打发她出嫁!表嫂若是这么做了,那就说明你们乔家确有诚意,拿翠儿出嫁当一回事儿,这才是给了我们何家,给了我面子。哼哼,若要是像表嫂刚才讲的那样,让她就那样和长栓成了亲,江雪瑛是死活不会答应的!如果表嫂一定要那样一意孤行,到时候就别怪雪瑛不客气,直接让衙门去乔家拿人了!我再说一遍,我说到就能做到!”
玉菡闻言久久地望着她:“妹妹说话算数?”
雪瑛点点头,冷冷地直视着她。玉菡于是点头道:“既然这样说,妹妹就算已经当着我和胡管家的面许下了这门亲事。那么妹妹愿意现在就由胡管家做个中人,为我们两家写出一纸媒约,保证日后不再反悔吗?”
雪瑛深深看着玉菡,半晌终于道:“以往总听说表嫂为人精明,做事滴水不漏,今天雪瑛见识了。”
她扭头吩咐:“好吧,胡管家,你就做个中人,为我们两家写上一纸婚书,但要写明,翠儿一定要从何家出嫁!”
那胡管家抹了一把汗,赶紧写去了。
4
翠儿自然知道此事绝无轻松解决的道理,她听玉菡回到乔家后大致说了说,心中便明白了大半,向玉菡磕了头,便痛快地去了。玉菡没料到她这般干脆,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又说不出,一时也只得作罢了,仍旧按照与雪瑛约定的方式,吩咐长顺帮助长栓准备迎娶翠儿。
翠儿返回何家,一进门便在雪瑛面前跪下。雪瑛怒道:“我早就告诉过你,自从你知道了那么多的事以后,就再也别想嫁到乔家去了!可是你”
翠儿明白雪瑛的心思,当下赌咒道:“太太,您就放过翠儿吧,我知道太太担心什么。翠儿这会儿就向太太发誓,翠儿到了乔家,什么事也不会说的!”
雪瑛喝道:“你能不对谁说?你以为乔家的太太真是为了你和长栓才到何家求亲?你想错了,她是想把你从我身边弄到她身边去,她是想从你嘴里知道她最想知道的事,她是想弄清楚到底是谁将乔致庸送进了天牢,又是谁将他救了出来!她是个女人,而且是个特别要强的女人,她的心承受不了世上有另外一个女人这样对待她的男人!”
翠儿跪在那里,平静道:“太太,乔家太太的心事翠儿也知道,但翠儿不会说的!”
“即使你不对她说,可还有长栓呢!你嫁了过去,他就是你的男人,你的天,你的地,你终身的依靠,你在世上朝夕相处的人,要是他也来打探,你仍旧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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