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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怔怔然看着刘文吉,万没想到刘文吉有这个想法。
而言尚看刘文吉显然是心魔在心、已经藏了多日、如今不过借着醉酒而不吐不快,言尚轻轻一叹,直接拉下了四周的帷帐,将这片空间和其他地方格挡开,让无人再能窥探。
言尚盯着刘文吉,其实他也好奇刘文吉一直是怎么想的。
向来傲慢的人,是真的不可一世,从来不肯低头么?
春华被刘文吉握着手,对方的酒气喷到她面上,她手也被抓得疼。但她忘记了这些,她只是不认识一般地看着刘郎,喃喃:“我欲帮你行卷,是你自己嫌我多事,不肯的……”
刘文吉高声:“然而贤惠女郎,是郎君说一声不用,你就再不动作了么?你日日能在公主府见到言二,你日日看言二像个狗一样去讨好你的公主,你为什么就不能、不能帮我、帮我说哪怕一句话……”
春华目中渗了泪。
她说:“是你说不要的。
“而且我们殿下脾气硬,你不去求,她怎么可能因为我一句话就帮你?
“你可知哪怕是言二,也不是那般顺利。也有人想抢言二郎的……”
刘文吉大声打断:“我不想听你们这些辩解!”
他推开了春华,向后退,撞在了案上,跌坐在地。案头的酒倒了下来,淋在了他衣袍上,乌浓一片。他髻微乱,几绺碎拂在面上,苍凉憔悴。
他手指言尚,惨笑:“而言二!你扪心自问,你的才学真的比我好么?你的诗赋真的强于我么?明明不是!谁都知道不是!可是为什么你行?为什么你能行?”
他靠着帷帐,痴声:“难道不愿意走门路,想靠自己的能力,就是错的么?因为人人行卷,我不行卷,就永远轮不到我么?世事为何如此不公?天地为何如此不仁?
“为何必须要向权势低头,为何必须要摧眉折腰,打断自己一身傲骨?多少才子因为门路而不能及第,又多少人及第后荒芜数年一事无成,只能离开长安……为何总是世家强,为何总是我们弱?”
他茫然间,言尚清和的声音响在他身后:“因为自古以来,定规则的人,就是世家权贵。不是乡野豪强,也不是平民寒士。闾左豪右,天下兴亡,什么时候是你刘文吉就能说的算了?
“你瞧不上世家之权之贵,然而今日科考,正是他们让权的结果。也许他们不是主动让权,但其中一定有希望这个社会变好、才说服其他人一起让权的人。天下是所有人的天下,百姓才是天下支柱。这个道理,谁不懂呢?
“世道已经在一点点变,可惜你生不逢时,你既没有生在百年前连读书也不可能的寒门中,也没有生在千年后人人公平的社会……你总是说着不公、不公,为何不能是你去改变这不公,总是等着前辈们为你去改变?
“刘文吉,你到底是为什么想及第,到底是为什么想当官,你有想清楚么?如果为了权,你就折腰。为了名,你就不要折腰。这般简单的道理,何必要旁人说?”
刘文吉茫然地回头,呆呆地看着言尚。
他扶着头,又好像听进去了,也好像没听懂。
言尚看着他这般糊涂,叹口气,向刘文吉走来:“这也是我这两日在冯兄的事上,思考的问题。冯兄觉得不公,你也觉得不公,难道我便觉得公平了么?你说我诗赋不如你,然而你的实务、谋略、思虑,又哪点如我了?若是真比如何出策略,如何解决实事,你们真的比得过我么?
“我常年拿我的弱项与你们一起拼个前程,我尚没有觉得以诗赋登科是在为难我,你们反而一直觉得是我挡了你们的路。然而这世间,又有谁是一直如意的?
“你今日喝多了,我的话也许你醒酒后就忘了。但我希望你能够记起一点……我素来不爱说人不好,却也不得不说,你性情如此刚直,若是不改,在长安,是要吃大亏的。”
刘文吉仰头看到言尚蹲在了自己面前,他张口:“言二,我……”
言尚温和道:“你喝多了,我就不与酒鬼多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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