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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仙子闻言,耳根一红。姜幼瑶的指法,瞒不过绵驹这样的高手,她也早就想到了,只是被当面点破,仍旧有些羞恼。可自从赎身嫁为人妻,许多事情都今非昔比。她嫁的茶商之子只是普通商户,并非巨富之家,她自可不能再去抛头露脸,但终究还得需柴米油盐,季淑然给她的银子,足够一家老小几年内衣食无忧,因此私下里指点姜幼瑶这件事,她无法拒绝。
她本想着,姜梨弹这么一曲子,必然是弹不好的。若是姜梨能弹好,岂不是说姜梨比明义堂这些年来最聪明的才女还要厉害,这怎么可能?
正是那宫廷乐师,绵驹。绵驹如今也五十来岁了,可他看起来却仍如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般快乐,成日嘻嘻哈哈。他那件粗布麻衣穿得白,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为皇帝演奏的乐师。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颇带揶揄,却是对惊鸿仙子的做法并不赞同的模样。
可她的嘲笑渐渐笑不出来了,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却听得身边有人说话:“不知道仙子何时也收徒了?”
姜梨的指法很是熟练,仿佛早已学琴数十载。她的动作也十分优雅,没有半分刻意和雕琢,随意轻盈得不可思议。
考官里,萧德音神情微动,惊鸿仙子瞧着台上姜幼瑶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女孩子就坐在校验台上,风清日薄,衣袖宽大,翠色逼人,灵秀可爱,一时间校验场上也成了深山幽谷之中,并不似名利场般浮躁,就像是弹给自己听。
姜幼瑶还在弹,鸿雁有回翔瞻顾之情,上下颉颃之态,翔而后集之象,惊而复起之神……姜幼瑶的琴音里竟将这鸿雁的各种情态徐徐展开,让人感觉仿佛正是秋日,长空如碧,雁过无痕。
是弹给自己听的。
不过,薛芳菲死了,已经没人知道这些事了。
姜梨的目光没有看眼前任何一处,又像是看尽了眼前任何一处。
萧先生,自然指的是萧德音了。姜梨想,萧德音其实是弹过的,只是萧德音过分追求没有瑕疵,而她的《胡笳十八拍又总是差那么一点儿,所以干脆不在人前弹。而私下里,萧德音为了将《胡笳十八拍练好,一直在下苦功熬练多年,还曾请教过自己。
曲者离乡、离子,她不仅离乡、丧子,还家破,人亡。
“最难的是《胡笳十八拍。《平沙落雁好歹有人弹,只是弹得不好,《胡笳十八拍可是这么多年里从未有人在校验场上弹过,哪怕是琴艺最出色的学生,甚至连萧先生也没有弹过。”
枕边人是中山狼,她的家人就在这一场无妄之灾中什么都没有留下,可恨的是仇人还步步高升。她重生以来,终于再见仇人,却不能就在此刻为父为兄报仇,只得按捺。
她问:“这只有九曲。”
隐忍不是为凄,血海深仇是为凄,无辜冤死是为凄,满门不幸是为凄,强权压迫是为凄,苍天无眼是为凄,凄凄凄!
姜梨心下了然,姜家出得起价钱,季淑然又是铁了心要让姜幼瑶在此次校验场上大出风头,能请动惊鸿仙子也不是难事。
琴声铮铮然如利剑直刺长空,那一瞬间,浩然怨气冲天而起,听者只觉得肝肠寸断,哀怨不能自已。
“当然了!”
柳絮立刻道:“明义堂的古琴十名曲,最简单是《流水,其次分别是《阳春白雪、《梅花三弄、《渔醉唱晚、《潇湘水云、《渔礁问答、《阳关三叠、《广陵散,然后是《平沙落雁。说起来,当初惊鸿仙子也正是因为《平沙落雁而名满燕京的……哎呀!”
柳絮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就说方才姜幼瑶的动作瞧着有几分熟悉,原来是像惊鸿仙子……莫非惊鸿仙子私下里指点过她么?”
凄楚!哀怨!痛彻心扉!
姜梨闻言,有些奇怪,就问:“这曲子很难么?”
时隔许多年,终于有人第一次在校验场上弹起《胡笳十八拍,本以为这女孩子只要将指法能记得完整就已经很是不错,可姜梨不仅能记得完整,还能记得熟练,看她的样子,分明一点也不陌生。
“这曲子已是极难,这么多年校验来,极少有人弹,便是有人弹,也弹得很是普通,如姜幼瑶这般出色的,她是头一个。”
柳絮喃喃道:“这样难的指法,偏偏她还是弹成了,竟一点儿也不陌生。”
这便也就罢了,可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怎么能弹出“凄”
!
但姜幼瑶弹得还不错。
十有二拍兮哀乐均,去住两情兮难具陈。十有三拍兮弦急调悲,肝肠搅刺兮人莫我知。
这曲调悠扬流畅,姜梨也没想到姜幼瑶竟然会选择这么一《平沙落雁,她以为姜幼瑶这样的闺秀小姐,当是弹拨一意境小巧的曲子。倒不是说女子便弹不得大气的曲子,而是因为琴声通心境,姜幼瑶的心境,如何能这般大气疏荡?
十有四拍兮涕泪交垂,河水东流兮心自思。十五拍兮节调促,气填胸兮谁识曲。
顾诗荑霍从峥顾诗荑霍从峥霍从峥顾诗荑霍从峥顾诗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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