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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九却不答允,只微微一笑道:“我没这许多功夫与你磨蹭,你说是不说?”
梅超风听出她话音转冷,也不敢再求,轻声道:“是。”
顿了顿,续道,“我本不叫梅超风,当年双亲不幸蒙难,我侥幸为师父所救,这才——”
曾九打断道:“这些我都清楚。”
梅超风讷讷道:“是。后来……后来我与师兄陈玄风……生出了私情,这事若为师父知道了,必定饶不了我们。我与师兄实在害怕,便生出了逃走的念头。可那时我俩学艺未成,一日私会的时候,师兄便与我说,要偷了师父的武功秘籍再走。”
曾九听到此处,不由笑道:“你桃花岛的武功,又不是传自前人,都是你师父自创的。他那时正当风华正茂之龄,那会去写甚么秘籍?”
梅超风微一犹豫,解释道:“前辈有所不知。师父惯爱收集古物珍玩,岛上有间书房中藏品甚多,师父宝爱非常,向来不许旁人进去。那时他与师娘恩爱甚笃,但师娘也从未踏足过那间书房。师兄便猜,若其中只有寻常珍玩,师父万万没有这般看重的道理,兴许里头便藏有武学秘籍。”
曾九听到“师娘”
二字,已然怔住了,而梅超风瞧不见她面容,便自顾自说道:“我二人趁夜悄悄偷进书房去,只见里面不过是寻常摆设,存了些字儿啊画儿啊的。我心中害怕,便要拉着师兄离开,师兄却不肯相信,翻找许久后,还真叫他在书架子的暗格里翻出了一只檀木长匣来。”
她说到此处,仿佛深陷记忆之中,竟深深喘了口气,“那匣子是锁住的,用的是师父自个儿打造的七巧玲珑锁。我和师兄没有钥匙,是万万打不开的。师兄欣喜若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使匕首将匣子强割了开。我二人借烛火一看,里面放着两个卷轴,一本书。”
曾九默然孤坐,轻声道:“想必那本书就是九阴真经了?”
梅超风道:“不错!师兄瞧见那本书,忙将上头两个卷轴扔在外头,打开经书仔细去读,才读了一两页,便与我说,这是本极厉害的绝世武功,我二人离岛后有了它,便不用再怕甚么了。我听了又喜又惊,怕师父察觉太快,便拾起卷轴重放回匣子里去。师兄将经书放在怀里,眼中这才望见卷轴,便说与这本秘籍放在一处的,想必也不是凡物,便展开来看。那第一个卷轴是一副画儿,我二人稍一瞧,便知画上是桃花岛的风景。师兄瞧不出所以然,便又去拿另一个。……那第二个卷轴也是一副画儿,我与师兄甫一展开,便面面相觑,心知坏了大事,师父纵算肯宽宥我两个偷盗秘籍,叛出师门,也绝不会饶我二人性命了。”
她长叹一声,浑然忘我般低低诉说道:“那副卷轴上,画得是一个女子的肖像。那少女穿着一身轻碧衫子,手里拈着一枝半开的桃花,她在画上笑微微地瞧着我,可真是太美啦。我从小到大从没见过这般动人的女子,竟一时看得入了迷,回过神来才想起来,这女孩儿可不是我师娘的样子啊。我与师兄瞧破了师父不愿让人瞧见的秘密,算是惹下了大祸,当晚便乘船逃出了岛去。”
曾九听到此处,总算明白为何桃花岛突然就失了音讯,十几年再无来信,原来是黄药师成亲了。若是问心无愧,纵使爱侣相伴,也没有就此与朋友绝交的道理,但若是问心有愧,那一切都说得通了,一时间竟觉百感交集,怔怔心想:“若是这样,我倒也不必再往桃花岛去了。”
梅超风兀自道:“后来我与师兄浪迹江湖,不久听说师父将师兄弟几人都打断双腿,赶出岛来。我……我二人心中害怕师父追来清理门户,却也不知为何他未再履足中土。再后来我们又逃到了漠北去,桃花岛的事再未听闻过了。”
曾九沉默半晌,道:“我也不为难你,你好自为之罢。”
说到此处,她声音倏而一止,却是忽听山坡下头的林子里仿佛传来一阵阵窸窣异响。仔细听了片刻,她恍然心道,“这是蛇声,有人在牧蛇!”
当即跳下供案,欲循声去打探情形,又想起身畔的梅超风,嘱咐道:“你小心不要出声。”
梅超风呆了一呆,叫道:“前辈——”
话音未落,忽觉面前一阵轻风拂过,上身穴道豁然贯通,再侧耳去听庙中动静,却半点人响也听不到了。
卅叁
卅叁
曾九飘然潜入雪林之中,破庙中隐约可闻的窸窣声果然愈发明显,俨然便是响作一片的蛇嘶。不多时,自挂雪松枝之间,忽而透出一串若隐若现的火光,曾九悄然藏在树后,只见一队白衣人牵着骡马缓缓走进了林子,头马前提着风灯的领路人唿哨了一声,整个马队便渐渐停了下来。
那些白衣人行动极其规矩迅速,骡马稍一止步,立时从肩褡裢上取出粮饼来喂马,曾九只听群蛇嘶鸣翻滚,正自这马队之中传来,稍一打量便望见骡马背上均负着两只大箩筐,而那些白衣人喂好了马,登即分作两拨,一拨人自骡队后头搬出几大筐的生肉,另一拨人则打开箩筐盖子,将肉食分投了进去。
今夜月似银盘,清辉遍洒,本既容易视物,曾九凝目一望,只见那筐内夹了厚实的棉层,内中隐隐有青惨惨的鳞光翻滚纠缠,认得正是毒蛇无疑。那筐盖一开,便有白气蒸腾而出,像是筐中颇为温暖一般,果然喂罢毒蛇,那些白衣人又将筐底搭扣解开,仔细一瞧,那筐底竟嵌着烧了炭的铜盆。
林中风灯摇曳忽闪,粗粗一数约有上百点之多,曾九暗自一算,筐中毒蛇怕有个上万条,而供这些毒蛇取暖饱食,其靡费之巨也绝非寻常豪富所能承受,此时再去看骡队里的白衣人,不由心中一动道:“莫不是白驼山庄的人?这般大的蛇阵,不可能无人坐镇押管,欧阳克那小子适才还在赵王府上,白驼山庄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担这个干系?”
想到此处,脑海中便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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